旧巷

OldtreeLethe

（一）
小巷不知何时起就存在着。小巷很冷清。
小巷为数不多的几户房门前种着不多的几株绿萝，为数不多的几株绿萝在为数不多的路人眼里倏忽而过。
虽说为数不多，我却恰巧是其中一个。
应该是恰巧吧。

那年我坐船路过这里，不知怎么的，就想转一转。那天下着雨，我却没拿伞。我的船上有伞。
雨不大，却是可以把我淋湿的。走着走着，衣衫粘住了身体，我只得找个地方避雨了。现在想来，那天真是鬼迷心窍了吧。
那里不大，很轻易地我就能找到这处小巷。巷中种着一点绿萝，在细雨里，轻轻摇着，算是些许景色。但没有闲暇允许我欣赏了。
我得去敲开它们主人的门。

我对于敲开门会看到的面色还是颇有期待的。这里会不会住着一位如这绿萝般的姑娘？
呵呵，这幻想倒是毫不拖泥带水地碎裂了一半。就在我敲门不久后，老妪的声音从门后传了出来。
“谁呵……”
“过路的人。”
想好的言辞不知为何只吐出了这四个字。不过，她大概会问所谓何事吧？
“去向哪里？”
我愣了一下。
“长安。”
但我却是要回到江南的。
当我正在疑惑自己的言辞时，她把门打开了。这张褶皱的脸有点眼熟，但我应该是没见过的。
她撑着一把老旧的油伞，在我进去后颤巍巍地关上门。我扶着她走进一间并不很大的旧木房里。里面有点昏暗，也有点摇摇欲坠。
这里只住着她一个人，看上去也不富裕。她没有问我有没有吃过晚饭，只是擅自嘟囔了一声“饿了吧”，就走到了橱柜那边，捧出了一扎龙须面。
我上前阻拦，说着不必。她却自顾自地走向灶台，留下一句：作为感谢的话，听我听我讲个故事吧。
我再没有说话。
要说服一个老人是很困难的。

一碗面不多，杂着几片菜叶，撒了点盐。我慢慢咀嚼着面粉和菜叶，听她讲着一个故事。

“这个小院子里曾经住着两户人家，那是很久前的事了。一户人家有个女儿，她有一双血红色的眸子。接生婆婆吓得把她摔在了地上，她却没有哭声。只是默默地看着，用被人看来毛骨悚然的那双眼眸。正在那户人家考虑将她抹去的时候，她母亲的死讯传来了。第二天，她的父亲被征去作了士兵。她便成了那对老人唯一的慰藉，活了下来。她长出的头发自幼便是花白的。她没有声音。她很安静。她可以坐在井边望着天好久，可以看着窗外的井好久，可以盯着窗子好久。她不被允许走出大门，她会被当成鬼怪。

院子里的另一户人家有个儿子。生得很正常，很健康，家人们很喜欢他。他经常在院子里跑着玩耍。他经常看到她。他看到她坐在井上，一声不响地，看着天，想过去搭个话。
她察觉了，转过头，看着他。
他愣住了，也看着她。
不久后，他挠了挠头，走开了。
她看着他走出几步后，继续抬头看着天。
他和父母提起她，父母告诉他，不要和她离得太近。
他“哦”了一声，没听进去。

几年后，他长大了些。偶尔会带着些顽童到院子里玩耍。那些孩子看见了她，觉得很奇怪。

那天他们在院子里弹石块。一个出局的男孩好奇地朝她走过去。她转过了头，看着那个男孩。男孩看见她的眼睛，仿佛看到了什么新奇好玩的东西，开心地走了过去。走到她的面前，一只手向她的眼睛伸去。
她似是害怕，似是厌恶，挪了挪身子，避开了。男孩不甘心，上前走了一步，再伸出手。她站起了身子避开了，走到井的另一边坐下。
男孩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很愤怒。追着到了井的另一边，粗暴地再次伸出手。她向后躲避，掉进了井里。苍白而不起眼的水声响起。
她的祖辈注意到了，急匆匆地赶了出来。

趴在地上瞄着石头的他仿佛被这声音狠狠地拨动了心上的一根弦，猛得转过头，愣了一两秒，而后狼狗般怪叫一声，冲过去将那男孩扑倒在了地上，撕扭在了一起。
当男孩和他被扯开时，那男孩已是满身抓痕与咬痕，血肉模糊，只有撕心裂肺的哭声证明他还活着。他浑身沾着血，看着瑟瑟发抖的她从井中被捞救上来。他想走上去，却没能挪动步子。她睁开虚弱的眼睛看向他，带着一点疑惑。

他被罚跪在院子里整整一晚。
他说，他要娶她。
他又被罚跪在院子里整整一晚。

那年她的父亲回来了。打了几场胜仗，立了一些军功，得了几亩长安的府宅和几两俸禄，娶了几房新欢，有了些许子嗣。她的父亲要父母去享福。她父亲的新欢容不了她的身份，新的圈子容不下她的红眸子与白发。她被留下了，她的祖辈把她托付给他的家人，把几件屋子留作报酬。

他说，他要娶她。
然而第二天，征兵的人敲开了他们家的房门。
那天傍晚，他终于坐到了井边她的身旁。她看着天，他也看着天。
他说，等我回来，我带你去长安。
她还是看着天，只是轻轻把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次日，他背着包裹，跟着那些士兵走出了门。”

李牧羊

抱歉...本来应该讨论阁下剧情里的东西的，但是在下还是忍不住想说，这故事的风格给人一种既视感

“我要去大理”这句话莫名其妙地跑到脑子里来，忘记是在哪里或是小说里看过的话了，也可能不是...ORZ...总之看了之后感觉总是有股挥之不去的忧桑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