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见义勇为的老头

橡让 · 发表于 2008-2-5 23:4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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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义勇为的老头

老一辈革命家说过：“身体是干革命的本钱。”士兵在上战场前，都要刻苦锻炼，因为他们都懂得“不流汗，就流血”。可是有时候流过汗了，却不一定不流血。

半夜，一个老头从三楼跳下来，伤得不轻，马上被送往医院。医生初步诊断为骨折和脑震荡。休养了一两个月后，医院派心理医生来与老头谈话。

“您平时有什么想不开的地方吗？”心理医生问。

老头说：“没有。”

“那您为什么要轻生呢？”

“我是要锻炼身体。”

“这说不通啊。您是不是有点想死又有点不想死，徘徊在生与死的边缘？有什么困难您就说出来吧，我们会帮助您的。”

“我受够了，黄口小儿，你给我出去。”

老头出院后，经常因为一点小事与人发生冲突。后来因为阻止小流氓打劫，受了重伤，还挨了一刀，又被送进医院。院方查了一下他的户口，老头姓屈，６５岁，无配偶和儿女，已退休。屈老头的病养好了后就被送往敬老院。

后来我们班去敬老院进行社会实践活动，我们几个同学被分配到屈老头身边。屈老头一言不发，我们就商量着怎么让他开口。

同学甲说：“我们班有趣的事多了，就说那个乙吧，他自称能调动１００个师的军队，哈哈哈！”

老头一言不发。

同学丙说：“老爷爷，我们陪您聊聊天行吗？”

一言不发。

同学丁说：“老爷爷，我给您猜个谜语吧……”

空气都凝固了。

趁着这段时间，我去了厕所一趟。回来时丁抱着数学作业已经写上了，老头连眼睛都闭上了。几个同学对我说：“就差你没和他说过话了。”

我随口一句：“还说什么，看他都睡着了！”

屈老头忽然睁开眼睛大声说：“谁说我睡着了？我还醒着呢！”

在场的人们无不大吃一惊。

这时我才仔细观察屈老头的面容：他头发散乱，满脸皱纹，瘦骨嶙峋，但神情间却透出一种不可思议的精神，似乎不是个老头一样。

屈老头随即大喊：“我告诉你们，我醒着呢！”看护人员马上给他盖上被子，再端来一杯水，屈老头一饮而尽，把杯子往桌上一砸，差点没把杯子砸碎。乙嘟囔了一句：“什么东西，简直是个疯子。”之后那段时间我们一直没和他说话。时间很快就到了，我们收拾好东西返回学校。

日子过得真快，我们第二次来到敬老院。

这次看见屈老头，他的容貌没有多大改变，坐在床上看书。他将两本书来回翻阅，一本好像是《唐吉柯德》，另一本好像是《老人与海》。这两本书在世界文学史上有很重要的地位，可惜现在看的人少了。现在的年轻人热衷于言情小说，叛逆颓废的文字，情节刺激的故事等等。

在读书方面我还是略知一二，所以我先从两本书谈起，竟奇迹般地打开了老头的话匣子，然后几个同学也你一言我一语地与老头聊天。聊到最后，屈老头语重心长地对我们说：“你们家庭条件好，要好好学习。”

屈老头下了床，面对血红色的残阳，独自说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随后轻轻叹了口气。

这时同学们心中都有一份说不出的沉重。

第三次去敬老院，我们来的时候屈老头还是在看书，见我们来了，他便将书塞在枕头底下，下了床。那天他精神状况似乎很好，与我们聊了起来。

我们得知老头原是北京人，小时候由于战乱，随着家人南下避难，解放后又回到了北京。老头对我们讲：“当年八个红卫兵追打我，我以一敌八，把他们打得节节后退。后来红卫兵越聚越多，我寡不敌众，终于被他们绑了起来，他们把我关在小黑屋里，就是因为我说了一句……”

老头用了很长时间谈文化大革命，让人有点昏昏欲睡了。

我们又聊了些最近的事情，聊着聊着就谈到了他那次见义勇为。屈老头长叹一声说：“刀子的滋味，我尝过，一次就足以刻骨铭心。难到反抗就等于死亡吗？不，我不相信。”

这句话触动的了我的内心。

我说：“在正义面前，死亡又算得了什么呢？”

老头听了气血上涌，大吼一声：“好！”他用力捶了一下桌子，桌子上的一根笔被震到地上，摔坏了。

“我的笔！”一个同学大叫。

老头愣了一下，从笔筒里拿出一根铅笔说：“对不起，算我赔你的。”

那个同学说：“那是一根自动铅笔。”

老头不自然地挠挠头说：“自动？铅笔？唉，看来我已经过时了。”

第二天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日，由于我昨天不慎把一个作业本落在了敬老院，所以我一大早就来取。走到一个离敬老院不远的路口时，我看见一个男在抢一个女的的背包。光天化日下抢劫！我看到这一场景，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躲到了一堵墙后面。

在敬老院里的屈老头透过窗户也看到了这一场景，立刻从窗户中跳了出来。

他依然摔着了，但他还是踉踉跄跄地向前冲去，途中又被石头拌了一个跟头。他抄起路旁的一把扫帚，向男子奔去。男子还未反应过来，就被老头一扫帚打到肩上。男子被激怒了，一脚就揣倒了老头，但老头马上就爬了起来，抡起扫帚与男子打了起来。因为扫帚较长，所以男子一时伤不到老头。

屈老头毕竟年老体衰，被年轻力壮的男子摔倒在地。男子抽出一把砍刀，对围观的人群说：“告诉你们，别强出头，刀子很锋利，会伤到你们的！”

一道阳光斜射过来，在刀子寒光的威慑下，人们都不约而同地后退了好几步。

人们都被吓傻了，因为那个男子手里有可以伤人的刀。

这已经变成了一场战斗。

战斗仍在继续。男子手中的刀飞快地挥舞着，很快屈老头手里的扫帚就被削成了一根竹竿。屈老头累得气喘吁吁，柱着竹竿站着。男子没把屈老头放在心上，转过身去打算继续行抢。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男子正要继续行抢，势如流星的一棍就砸在了他的头上，男子摇晃了几下，差点摔倒。“混蛋！”男子大吼一声，那颗恶魔的牙齿立刻插入了老头的右肋，鲜血流了出来。我这才意识到：出事了。马上去拨了１１０。

男子把刀拔出来，犹豫了一下，又是一刀过去。屈老头用竹竿招架，竹竿断成两截。接着屈老头又打了男子一棍，但没什么作用，手中的两截竹竿却又被打飞，失去了自卫的武器。接下来的战斗就像屠杀一般，屈老头两眼青肿，鼻子流血，牙齿缺了几颗，衣服裤子都被撕破，身上还受了几处刀伤。人们看到屈老头身上一次次红刀子进，红刀子出，似乎还挺过瘾。此时的屈老头已经站不稳了。

已经伤痕累累了，还依然向前吗？

“哈哈哈哈哈……”苍凉的笑声响彻云霄。

人们惧怕受到伤害，就像惧怕这把刀子一样，所以这个圈子就是他们做人的底线，是他们无法逾越的天堑。

我居然也站在了这个圈子之外。

警笛声越来越近。屈老头不知挨了多少刀，但还是和男子扭作一团。男子拼命用刀向屈老头身上戳去，可屈老头却把男子压在了身下，让他透不过气来。终于，男子刀子脱手，人们一拥而上，淋漓尽致地展现了中华民族的英勇气概。

警察来了，疏散了人群，被抢的女子匆匆地跑开，嘴里念叨着：“哎呀，迟到了，要被扣奖金了。”还有一个清洁工，看着一地秸杆和两截木头说：“扫帚弄成这样，让我怎么扫地呀？”警察好不容易把男子和屈老头分开，把男子带上了车，在男子的脸上看不到一丝恐惧的神情。另外两个警察看了一眼地上的屈老头，打了１２０。救护车来了后，老头被搬上车，其中一个医生嘟囔着：“直接送火葬场得了。”

之后我去敬老院取了作业本回家，一天都不能平静。第二天这件事当然见报了，新闻标题是《一老头与男子当街互殴　老头伤重身亡》。

第四次去敬老院，同学们早已抱怨这个活动无聊，并决定下学期不再举办这样和活动了。由于临近期末考试，在敬老院里，大家都聚精会神地学习，直到老师说大家把笔放下，该回去了之后才停止学习。我们收拾行装时，我又来到屈老头，哪个被人称为老疯子的人的床前。床单很干净，所有物品也已经被收拾走，看不出一点屈老头的痕迹。

我正打算回头离开时，突然看到桌子上有几个用铅笔写的大字：

飞蛾扑火，谁能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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