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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v1.梦旅人 奇情异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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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种子 白菜田
血田
皇帝派我作使者,去视察北方乡村的情况。我不敢怠慢,简单地收拾了行装,喂饱了马,告别家人后,踏上了通往北方的路。
行了七八日,来到了北郡东边的李家村,这也是我第一个要考察的地方。由于皇帝吩咐我不要惊动百姓,所以我就装作是一个普通的旅客,来到村子里的驿站歇脚。
推开满是尘土的木门,我进入了这个似乎很多年都没有人来过的驿站。仅有的一个伙计从瞌睡中醒来,懒洋洋地招呼我。我向他打听旅店在何处,他回答仅村西有一家。驿站的地上满是沙土,由此可知这个小村子很少有人来。
我把马放在了村西的旅店,拎了一包种子准备到田间去看看,我打算到时候就装作是卖种子的商人,与农民们交谈了解民情。
走了大概四五里,在村南的小山坡上,我看见了一片又一片的菜田,以及无数劳作的农民们。就下到这里看看好了。我这样想。
下到田里,农民们还在辛勤劳作着,没有几个人意识到我的到来。我向前走了几步,拉住一个正在犁地的农民问道:“大哥,你们这儿需不需要种子?”那个农民转过头来,有些惊异地看着我。他不过三十来岁的样子,却已经是瘦骨嶙峋,满面皱纹。他愣了片刻说:“我们这里已经播过种了。”听到这里,我不觉得一阵尴尬,自小成长于富贵人家,从没干过农活,自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播种了。
我赶忙支开话题问道:“你们这地里种的什么?”农民回答:“种的白菜。”原来是白菜田啊,起初我还猜测是其他作物。我接着问:“这么大一片田地,得有几百亩吧?”农民撂下了锄头,擦了一把汗说:“是啊,我们这儿种的白菜,全都要供到北郡去呢。”“那你们自己吃什么?”我感到惊讶。农民哑着嗓子说:“还剩下什么就吃什么了,前年赶上冰雹,种出的菜不够交赋税,村子里的壮丁,大半都被抓去充军了,我由于腿脚有点毛病,没有被抓进去,但还得留下来种田,这日子……”
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北郡是军事重镇,靠近边关,有十几万士兵都驻扎在那里。虽然粮食与蔬菜需求大,但是赋税也不能这么苛刻。也许我要和北郡的官员们交流一下,争取能够减免赋税,再回去向皇帝汇报。
突然,田垄间传来一声惨叫:“爹!”刚才与我交谈的农民一惊,托着一条瘸腿跑了过去,周围几个农民也望向那边。我跟着农民过去,看见一个八九岁的男孩,坐在地上哭,他的脚似乎是被锄头砍着了,正汩汩地流着血,血染红了他脚下的一小片土地。农民先是斥责孩子为何不小心,然后把头巾解下来为孩子包扎伤脚。我看到,孩子没有鞋,周围的每一个人都没有穿鞋。
孩子很快就不哭了,坐在陇上休息了一会,又拿起了锄头。农民凑了过来,把我叫到一边来跟我说:“官人若是能帮得上忙,去给我们说说情吧,这日子,实在是……”他接下来说的什么我也听不见了,那些老百姓,想必是早已看出我非常人了吧。
手中的种子袋,不知不觉掉在地上,种子散落了一地,农民们一粒一粒帮我捡了回来。
这哪里是白菜田,这是百姓的血汗啊。
多亏这匹好马,当天申时,我就赶到了北郡。来到太守府前,我向守门的士兵出示了令牌后,他们马上跪下给我让路。我有些不知所措,赶紧叫他们起来,然后就进入了太守府大厅。
刚进厅门,北郡太守钱大人就小步快走过来迎接我。不愧是太守府,其富贵的感觉,实在是不可与李家村的驿站同日而语。虽然我进过几次皇宫,但来到这里,我由衷地感慨道,把这里的门脸再修缮修缮,或许可以变成皇帝的行宫了。
听说我是皇帝派来的使者,钱大人自然是一脸媚态地巴结我,光客套话就说了半个多时辰,甚至还要我坐上座,经过我百般推托,他只得向我深深地鞠了一躬说:“大人高风亮节,实在是让下官佩服。”
我不想多嘴,很快就阐明了来意,希望北郡能减免周围村子的赋税。我又讲了一些在李家村的见闻,以及农民们艰难的生活状况。最后说:“如果大人再不减免赋税,恐怕要民怨四起了。”钱大人眼珠转了两下,随即作揖道:“大人体察民情,实在是让下官佩服。下官即刻就替大人向皇上上奏,相信他老人家会同意的。”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快,我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见目的已达成,我向钱大人告辞。钱大人见状连忙拉着我的袖管说:“天色已晚,不如大人先在寒舍屈就一晚,待明日再恭送大人上路。”见他热情款待,加上已经将近酉时,我难以推辞,就答应留下来了。
当晚,我被钱大人以及一批地方官员,灌了个大醉。
第二天,我离开北郡,去往东边的另外几个村庄。临走钱大人叮嘱我说:“大人一路小心,李家村附近经常有山贼出没。”我一笑置之,凭我的功夫,一般山贼是奈何不了我的。钱大人送了我足有十里,才赶回北郡。我本来想继续赶路,但还想去李家村一趟,把消息告诉他们,也让那些村民宽宽心。
我几乎是迫不及待了,马,一路欢快的飞奔着。似乎我眼前已经看见了那片白菜田,以及农民们憨厚的笑脸。想到这里,我不禁十分欣慰,总算能为百姓办些事了。
来到李家村那个驿站,我推开了门,但是里面的那个伙计却不见了。我走到里边的屋子看了看,茶壶与铁盆等物品都散落在地上。
我出了门,没来得及解开拴马的缰绳,就向村南的白菜田飞奔过去。
到了那片田地,我看到一具一具的尸体横卧在田埂上,有些手里还拿着锄头,周围的土地,已经不知道被鲜血灌溉了多少遍。
血田。
今年秋天,这片土地上,会长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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