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赞 | 10 |
| VIP | 0 |
| 好人卡 | 0 |
| 积分 | 105 |
| 经验 | 0 |
| 最后登录 | 2025-11-8 |
| 在线时间 | 565 小时 |
Lv4.逐梦者
- 梦石
- 2
- 星屑
- 8525
- 在线时间
- 565 小时
- 注册时间
- 2025-2-2
- 帖子
- 224
|
4楼

楼主 |
发表于 2025-10-29 13:47:37
|
只看该作者
“乐趣”或“玩乐”本身,这个人类最原始、最自发的生命活动,如何在当代已经被彻底异化,甚至连我们对“反抗”的想象都已被预先框定。
在对其进行异化分析前,我们必须先试图界定那个未被异化的、理想化的“玩乐”是什么。
它不是什么心流,不是爽感,而是:无目的的合目的性 它没有外在功利目的(不为了赚钱、不为了提升技能),但其本身就是一个完满的目的。
一只小猫追扑线团,就是这种状态的完美体现。在纯粹的玩乐中,人既不是生产者也不是消费者,他只是一个体验者和创造者。
他通过玩乐来确证自己的自由和生命力,而不是为了满足某个外部设定的目标。在玩乐中,人是绝对的主体。
规则可以由他随时制定、修改和废除。现实世界的逻辑在这里暂时悬置,取而代之的是由主体意志临时构建的“魔法圈”。
现在来看这种生命本真是如何被系统地、彻底地异化的。这不仅仅是“乐趣”变成了商品,而是我们体验“乐趣”的生理和心理机制本身,都被重新编程了。
游戏(尤其是电子游戏)将“无目的的玩乐”彻底工具化。
它为你设定了无比清晰、无限序列的目的:任务、等级、装备、积分、排行榜。
你不是在“玩”,你是在完成一个由他人设定的、永恒的生产流程。
你从体验的主体,异化成了游戏系统这个“乐趣工厂”中的一颗齿轮,你的“快乐”是系统高效运转的副产品。
游戏给你一种“自由”的幻觉:庞大的开放世界、无数的支线任务、丰富的技能树。
但这是一种预制的自由。你的所有选择,都是在开发者设定的参数范围内的选择。
就像你可以自由选择超市里30种品牌的牙膏,但你不能选择“不刷牙”。
你所谓的“创造”,比如搭配装备、建造房屋,都是在一个被严格限定的符号系统内进行的排列组合。
你的主体性被一个更庞大、更隐蔽的主体(设计团队)所覆盖和替代。
资本将“科学管理”应用到了乐趣生产上。它通过A/B测试和数据挖掘,精准地找到能最大化刺激多巴胺分泌的“杠杆”(如抽卡机制、装备掉落、经验值增长)。
“乐趣”被分解、量化、优化成一套可复用的、高效的成瘾性模型。
你感受到的“爽”,不是生命的欢愉,而是被精密设计的神经化学反应。
你不再是玩的主体,而是一个被测试、被操控的反应炉。
这才是最恐怖的现实
我们失去了体验原初乐趣的能力:
在一个将一切(包括休闲时间)都工具化的社会里,当我们突然拥有大片“空白”时间时,我们会感到焦虑、恐慌和负罪感。“浪费时间”成了最大的罪。
我们已经不习惯,甚至无法耐受那种无目的的、不产生任何“可度量成果”的纯粹玩乐。
我们会下意识地拿起手机,用一段短视频、一局游戏来“填充”这段空白,重新回到那个被设计好的、有目的的循环中,以获得安全感。
而反抗”本身已被收编:“刷刷刷”、“无脑割草”,这种对复杂性的拒绝,看似是一种对精英设计主义的“反抗”。
但资本和它的技术代理人(开发者)立刻捕捉到了这种“反抗”,并将其迅速商品化。
他们为你量身打造了“放置类游戏”、“挂机游戏”,告诉你:“看,我们理解你,我们给你最纯粹的、不用动脑的爽感。”
于是,你的“反抗”行为,恰好落入了它为你准备的另一个产品分区里。你从一个“复杂乐趣”的牢笼,逃进了一个“简单乐趣”的牢笼。而整个监狱的产权,都属于同一个主人。
而游戏开发者们处在茧房中, 患有一种普遍的“玩乐贫困”
从教育系统里爬出来的精英,当他们企图游戏创作者时,他们骨子里已经是“玩乐”的异乡人。他们擅长构建“学习式”的游戏——教你机制、考验你熟练度、给你打分(评级/排行),但他们无法理解,也无法创造那片纯粹自由的、没有KPI的玩乐净土。
游戏,尤其是能打动人的游戏,源于对生活的细腻观察和充沛的情感体验。当一个开发者每天拖着疲惫的身躯在深夜回家,他的生活只剩下工作和恢复工作精力,他的创作源泉已经枯竭。他只能从其他游戏(他的竞品)中“借鉴”和“缝合”,导致行业产品高度同质化。
在创作源泉枯竭的背景下,行业陷入了一种集体性的焦虑,转而拥抱最容易被量化的东西——技术。
他们不仅是井底之蛙,他们本身就是这座现代化“乐趣监狱”的建筑师和狱卒(同时他们自身也是被异化的囚徒)。
最终,游戏开发者坐在用代码和性能报告编织的精致茧房里,怀着一种“工匠”的骄傲,夜以继日地打磨着禁锢玩家——也同时禁锢他们自己——的“乐趣监狱”
他们以为自己在创造快乐,实际上是在管理、控制和剥削现代人的快乐潜能。
真正的悲剧不在于玩家和开发者之间的理解错位,而在于我们所有人,无论是设计者还是玩家,都共同身处一个“玩乐”已被彻底异化的时代。
集体患上了一种“玩乐贫困”——拥有无数娱乐产品,却失去了玩乐的自由。
所批判的,最终已不是某个行业或某个群体,而是这个已经将人类最后一块精神飞地——那纯粹无功利乐趣的领域——也殖民殆尽的生产关系和生活形态。
在这个形态下,任何对“乐趣”的追求,都可能只是在巩固那个剥夺我们乐趣的系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