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读陀思妥耶夫斯基

asukalin

最近一年，一直在读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说。刚刚读完他的《白痴》，传记《作家与他的时代》也刚好读到1867年他写作《白痴》的时期。

对陀翁这人，争议一直很大。例如关于他本人的政治和宗教倾向，譬如关于他（晚年）对文学艺术的价值的看法，譬如他的……赌博成瘾，那种自作死的愚蠢和屡教不改的无赖（他还就赌瘾写了一部小说《赌徒》，读起来，他显然很懂赌博是啥，但结果还是一次次沉迷败家作大死，实在不可理喻啊啊啊！太极品了！！！）

我觉得最不可思议的一点是他的小说之深奥，甚至达到远远超越他本人的预期，甚至远远超越了他本人的能力。

他写的时候想说教，想劝人皈依宗教信仰，但20世纪的读者更多的会把他的小说看作文学对“说教”的最有力反抗，把他作品视为人对宗教、理性和科学进步论最有力的抨击——无神论者和理想主义者都最爱读陀翁，但大家都会在读的时候忘记作者本人的意见和想法。到了现代，读者更多的将陀翁视为灵魂的审问者（或拷问者），善于挑战人对痛苦和羞辱的承受极限，善于把人往理智的尽头逼，读他的书总能使人极端痛苦，痛苦至极，即使想向道德、艺术、审美、正义、爱情、社会、理想求救也求救无门（这些“人性中美好和温暖的事物”在陀翁的小说中更多是灾难和痛苦的病因，而不是解药）他在不知道精神病病理学和精神分析的情况下，使用了弗洛伊德式的人物塑造方法，反而在几十年后启发了弗洛伊德去认识人类的潜意识和死亡冲动。如果光是读他的书，实在叫人很难想象是他启发了弗老，而不是反过来弗老启发了他……这一切，肯定是陀翁写作时想都没想过的吧。

如果他泉下有知，会不会愤怒到想跳起来痛骂他在当代的粉丝？

asukalin

呃，我误解“文学作品”的意思了，以为那是“关于文学作品的闲扯”……

这贴子应该送到水区。

哇哇哇啊叭叭

  他是不是就是那个【在债务的高压下挤压出宜乎常人的灵感】和效率的家伙呀！？

asukalin

哇哇哇啊叭叭 发表于 2023-7-8 19:08
他是不是就是那个【在债务的高压下挤压出宜乎常人的灵感】和效率的家伙呀！？ ...

是啊，我以前也以为那些只是坊间传说，读了传记才知道他真的能蠢到什么程度。赌博成瘾者的疯狂和愚蠢到了一定程度以后，就不是让人想哭，是让人想哭笑不得。

我只是很意外。我是先读他小说的，从小说和杂谈中看得出陀翁很世故，聪明，睿智，成熟，懂事，有良心，很有责任感，但每次他脑袋里一浮现轮盘赌之后整个人就变小孩子了，所作所为和一般赌徒毫无二样，甚至更糟糕。最好笑的是，他在小说《赌徒》里把“这类混蛋人渣”的嗜赌心理都写透了，他什么都懂，但却依旧对“作死”毫无抵抗力。

估计《赌徒》那种“自我检讨性质”的小说在他身上同时产生了两种作用：
一是断罪或谴责，在脑袋还正常的时候剖析自己的作死心理，试图阻止自己继续作死；
一是为自己作恶辩护，每次赌瘾膨胀，盖过自尊心、怕死心、良知、责任感和理智的时候，他就会照搬主角在小说里用过的“诡辩”，让自己有胆去继续作死。

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轮盘赌就像太宰治的女人吧。
他们每次在最后总能“将痛苦化作灵感，产生奇迹”，也只是幸运而已。如果哪天缪斯女神玩腻了，他们随时都可以死得像个笑话一样。
看着这些大文豪，就会觉得在作品之外的他们的日常，其实就是跟一般的笨蛋没啥两样，能蠢到能把路人笑死。

至于为什么陀翁的妻子和编辑和朋友愿意陪他疯？我想，他老婆和他的编辑和他的朋友估计也有一定赌博心理吧。就是觉得这人毕竟是个有能力的艺术家，会有出息：不让他死，他可能会在最后给得出成果，作为妻子的可以看着自己欣赏的人获得伟大成就，作为编辑的可以得到伟大作品的版权；万一不幸，作死成功，妻子就守寡吧，编辑就当是赞助费全扔进海里了吧。就结果看来，每次最后关头他总能拿得出成果，也是妻子和编辑的狗屎运。



艺术这一行挺惨的，特别是像陀翁那种身处“行业最高层级”的艺术家，妻子编辑朋友和读者一样，全部都按“成果”来评判你的价值；拿得出成果，就是好人，就是英雄；没有成果，就活该万人痛骂，就是人间的笑话。汉娜·阿伦特在《人的境况》里曾经将艺术家比作被自己的产物定义了全部存在价值的可怜人，说得倒是没错。

哇哇哇啊叭叭

asukalin 发表于 2023-7-9 08:16
是啊，我以前也以为那些只是坊间传说，读了传记才知道他真的能蠢到什么程度。赌博成瘾者的疯狂和愚蠢到了 ...

  是本能在驱动着人吧！？
  知道应当放平心态，但真到了评优树先的时候，还免不了血压飙升。以前看港片《天龙八部》还觉得老住持在毁寺灭派时的反应很割裂，一点也不像得道高僧；后来就觉得这都是人之常情，更像真实反应。
  
  人的思维应该也像电脑一样有层级的吧！？越底层的机制越难改变，越稳定，难产生bug，几乎不会调用高级意识，甚至有可能在不被意识到的情况下就完成了工作。

asukalin

哇哇哇啊叭叭 发表于 2023-7-10 08:22
是本能在驱动着人吧！？
  知道应当放平心态，但真到了评优树先的时候，还免不了血压飙升。以前看港片 ...

是啊，我现在相信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人格本质”，那个本质是不会变的，但没有人能抽象的通过分析准确说得出那个“本质”具体是什么样。遇上各种事情当事人做出各种反应之后，本人和旁人都会觉得“啊，果然还是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