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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v1.梦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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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哈—嗚哈—」
牠原本混濁難看的眼眸驟然變得血紅晶透,爛唇噴出一口口大氣,似乎剛才那一記羞辱將牠的怒
火完全釋放出來。
下一刻,牠不顧一切地撲跳過來﹗
我本能地打了個翻跟。
豈料,爛面喪屍已然預定我會向哪邊閃避,我剛站穩著腳,牠就把我撲倒了。
強大的衝力傳遍我的身體各處,背部傳來一陣震痛,我立即意識到我撞上身後的藥物架了。
牠猛力按壓著我的肩膀,讓我難以掙動半分。
喪屍醜陋的臉容再次迎入我的眼簾,牠忽地伸出分叉兩邊的舌頭,一左一右地向我的臉龐舔去。
臉上頓時傳來一陣油膩膩的觸感,加上牠身上散發出的腥臭味,讓我覺得胃部像遇上風暴的小艇
,翻來覆去。
牠媽的﹗牠不是見我長相俊美就想向我大肆索油吧,我心裡可沒有一座斷背山,更加沒有一座可
以讓喪屍攀爬的山﹗
我如墮冰窖,揪緊心頭,奮力掙扎起來。
「嘶啊—嘶嘶嘶—」
爛面喪屍爛唇挪了一下,似笑非笑的樣子,仿佛在嘲笑我的不自量力。
我感到一股陌生的恥辱感從心底裡流放出來。
這令我內心深處的傷口悄然發痛,伴隨以來的是難以抑壓的怒火。
隨即,牠張開爛口,蠍黃發臭的爛牙向我的臉龐咬去﹗
媽的,我的手不能動,不代表我的腳不能動﹗
熊熊怒火在我眼中焚燒起來,我咬緊牙關,用膝蓋狠狠撞上牠的腿骨。
「嚎胡—嚎啊啊—」
喪屍興奮的嘶叫聲霎時轉變為痛苦的嚎叫聲,牠按住受傷的腿骨,向後倒退幾步。
喪屍的痛嚎聲並不能平息我心中的怒火,反而使怒火愈燒愈盛,難以熄滅。
「你媽的﹗」我怒吼,隨即抓住牠的脖頸,拖動牠的身體,向著堅硬的石牆撞去。
喪屍撞上了堅硬的石牆,黑血從額頭緩緩流出。
「嚎啊—」喪屍痛嚎一聲,痛昏在地。
剛才你不是一副把我吃定了的表情嗎,怎麼現在卻一副死狗般的模樣?
我在心裡冷笑,旋即如閃電般疾快地踹向牠的頭顱。
牠的額頭再次流出黑血,流遍整張碎爛的臉龐。
我見狀,火氣倒是消退不少。
這傢伙狡猾得很,為防萬一,要給牠的頭顱補上一刀才行。
我轉過身去,信步走到對面的牆壁,俯下身子,伸出欲圖撿去跌在地上的暗影。
就在這一刻,一股帶著腥臭惡味的冷咧氣息從背後傳來,正湧向我的後頸……
我倏然撿起暗影,向後一揮,卻慢了一拍。
惡臭難聞的液體沾上我的頸部。
緊接著,帶著寒冷氣息的尖利物體也印上了我的頸項……
整間配藥房都變得冷如極地,流散出來的空氣也變得冰冷無比。
一陣濃厚的寒氣貫徹全身,身體所有細胞都停止活動,我的心也在這一瞬間冷卻,然後凝固。
我的身軀如被凍結,僵硬不堪,難以拖動半分。
就在這千鈞一髮的一刻……
我驚鴻一瞥,只見古龍臉色煞白地站在門前,提著一柄手槍。
他猛然瞄準著我,然後扣動板機﹗
我的心流過一股悸動。
「砰、砰、砰」
一陣鏗鏘有力的槍聲抖然響起,迅疾的子彈擦耳而過,震得耳門隱隱作痛。
壓在脖頸的尖物猛然退離,我已冷卻凝固的心也隨之溶化。
「嗚啊啊—」
「噗—」
接著,我便聽到喪屍最後的慘嚎和倒地的聲音。
我下意識地回望了背後的喪屍一眼,瞧見牠的額頭出現好幾個血洞,膽白色的腦漿從頭顱緩緩流
出,散發出一陣惡臭氣味。
這一下,我才確信牠是徹徹底底地死了,沒有絲毫復生的機會。
剛才那一瞬間,我還以為古龍想將我連人帶屍一拚幹掉,還好只是我的錯覺。
「呼—」我如釋重負,鬆了口大氣。
「喂,古龍你……」我回首一笑,剛想對古龍的救命之恩表達感激。
突然間,我臉上的笑容僵硬起來。
因為一柄冷森森的烏黑槍口正紋絲不動抵在我的額頭,剛發射完的槍口還透著一絲熱氣,這讓我
的內心慌亂一片。
什麼?古龍警官竟然想殺我?開什麼玩笑﹗
仰上一望,只見古龍神情嚴峻地看著我,厲聲道:「剛才我見到喪屍咬上你的頸椎,你已經被喪屍
感染了,為了廣大市民的安全,我不得不了結你的生命,請……」
「你傻了啊?我哪有被喪屍感染?」我毫不畏懼地迎上他帶著厲色的眸子,冷冷地打斷他的話。
古龍見狀,心頭一軟,眼中閃過一絲惋惜,語氣不由得柔和一點:「抱歉,即使你是與我同生共死
的伙伴,我也不得不殺了你。感謝你一直陪伴我穿過黑暗的隧道,讓我感受到人間還有些許溫情
。我會一槍了結你的生命,免得痛苦一直纏繞在你身上。」
說著,還將食指扣上板機,準備隨時向我發射。
看來,他真的想將我置諸死地﹗
我心頭一冷,那種冰冷徹骨的感覺再次回到我身邊。
這傢伙遭受同僚的背叛,打擊太大,腦子壞了?他要變成另一個瘋狂保安嗎?
「再見。」我還來不及細想,古龍就向我發表死亡宣言,然後重重地壓下板機。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窒息感向我心頭壓來,讓我難以呼吸。
整個世界的運作也在這一刻停頓下來。
不﹗﹗﹗
「砰—」
我沒來得及解釋,手肘一撞,將這致命的一擊撞開了。
手槍在滾落地上的過程中「走火」了一下。
他驚然變色,隨即撲向跌在地上的手槍。
我驀地按著他的肩膀,不讓他有撿拾手槍的機會。
同一時間,我冷怒道:「你他媽的發什麼神經啊?我根本就沒被喪屍咬到﹗不信的話,你可以瞧瞧
﹗」
果然,古龍的臉色稍微緩和下來,停下反抗動作,暫時沒有理會那柄手槍。
不過,他依然厲色不改地道:「好,我給你證明的機會。不過,你該知道欺騙和拖延時間是毫無作
用的。」
嘿,就算我證明不了,你以會我沒法子在你眼底下脫身嗎?
我冷冷一笑,默不作聲地將暗影拉到我的後頸旁,對著頸項微微傾側,意圖籍著刀面的反射,讓
他看清楚我後頸的狀況。
「把你的眼睛睜大,好好看清楚我到底有沒有被咬﹗」我聲勢迫人地道,然而語調卻帶著一絲難
以掩去的驚亂。
古龍依言,眼光落到後頸旁的刀片上。
他皺起眉頭,臉上的神情驚疑不定,有傻愣,也有驚訝,這讓我內心越發感到驚亂。
他這副表情,難道我…真的有被喪屍咬中嗎?雖然喪屍的尖牙的確印上我的頸項,可是我感覺不
到一絲痛楚,這到底是……
種種謎團迷濛了我的心。
古龍默然注視著我的後頸。
終於,我不甘苦耐,扭首望向頸側的刀片,只見……
我的後頸赫然出現一排淺近於無的牙齒印,但上頭沒有滲出殷紅鮮血,有的只是一片紅腫。
這就證明了喪屍體內的病毒沒有經由血液傳到我體內。
壓在心頭的大石轟然墮落,我鬆了口氣,冷笑說:「看到了吧,我根本就沒受感染﹗」
古龍點了點頭,誠然道:「抱歉,是我弄錯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哼,不介意?拎著槍抵上我的頭,還問我介不介意?
我冷然一笑,先以輕描淡寫的語氣說:「這點我倒不怎麼介意,不過…」
隨即,我話鋒一轉,語氣變得冰冷起來,質問道:「我介意的是,為何你這麼遲才出現﹗?以我所
知,等侯廳的面積連這裡的一半都不及,何解你可以在那邊待那麼久,到現在才出現?」
「冷靜一點。」古龍安慰著我,平靜地道:「我在那邊逗留是為了找尋我的同伴所留下的線索。」
「那你找到了嗎?」我的語氣顯得有點急切,因為這關乎到我對他的信用評價。
「找到。」
「可以給我一看嗎?」
「這個……好吧。」古龍猶豫一下,終是答應了。
他從衣袋中取出一張紙,遞給我。
我連忙接過來,細閱紙上的內容:
「龍:
相信你看到這封信時,我們已經離開了小西灣。我想知道,你現在身處的地方安全嗎?哎,
這句話我問得真多餘,你既然有時間閱看這封信,就證明了你所處的地方是安全的,更何況我們
臨走前,合力將你扔進通風管道。我知道此刻正在閱讀這封信件的你,心情一定很糟糕,因為我
們三人拋下了你,揚長而去。即使現在你心裡充滿怨恨,如何埋怨我們不顧合作多年的人情也好
,但請你相信,我們是出於無奈、迫不得已才這樣做的。我知道這樣說很荒唐,簡直是無稽之談
,但這就是事實,是鐵一般的事實。請原諒我們不能將實情如實吐之,因為這牽涉到一些重要機
密。一旦說出來的話,我們就……算了,還是那句,請你信任及原諒我們吧,就當看在我們共職
多年,或者共同殲滅眾多黑幫的份上,忘記我們的過失。另外,我在信封旁留下一柄Glock17手槍
以及兩排完完整整的彈匣,希望這能使你保住性命。最後,期望我們的友誼不會因此出現裂紋,
還是像以前那般合作無間。你不必回信給我們,以現在的交通網絡的狀態而言,我們很難接收得
到。因此,我們會在灣仔軍器廠街一號等你。到時侯,我們會將一切一字不留地向你吐出。
祝
一切順利
永遠的同伴
周偉倫上」
上面的文字筆劃不全,一粗一幼的,顯然是勿忙而寫的。
「你現在…終於知道我為何在那邊呆這麼久了?」古龍澀然一笑,臉上全是淒涼的神情。
看來他仍對被同伴拋棄一事耿耿於懷。
我有點朿手無策,畢竟我一向不擅長於慰藉別人,更何況是對於感情用事的男人。
不過無策還無策,我還是朝著他,淡而一笑:「剛才你怪錯我一次,現在我誤會你一次,大家總算
扯平了。」
「哦。」他無精打采地應了一聲。
說也奇怪,計策轉眼間就在我腦海衍生。
「咦,難道你沒有發現一個東西嗎?」我相信他現在一定很想趕去灣仔與他的同僚匯合,以得悉
所有真相,所以我故意轉移話題。
「什麼東西?」
「剛才那頭喪屍的異常行徑。」我淡淡道。
「牠有什麼異常?」
果然,一提起喪屍,古龍立即提起精神,興致勃勃地問道。
「難道你看不出來嗎?」我反問,讓他自我領悟始終是深入理解的最有效方法。
「異常…哦,你是指…牠懂得在我們踢牠幾腳時,即使有痛楚傳來也故意一絲不動,讓我們以為
牠已經死了,放低警戒時才向我們偷襲?」古龍問道。
「是的,這高超的裝死方法我也前所未聞。」我應道。
「其實,要解決這問題很簡單,只要每次都給倒地的喪屍頭顱上補上一刀就行了。」古龍笑道。
「這個我知道,但就是麻煩……」我話未說畢,門外就傳來一陣「啪啪」的拍門聲。
難道是喪屍來襲?
我倆聳然動容,警惕地瞧著不斷作響的門。
「啪、啪啪、啪啪」拍門聲越顯急躁。
「外面是人還是喪屍﹗」我高聲呼喊。
「粒、唦、粒、唦」門外傳來的聲音迷糊不清,更加重了我的懷疑。
這樣的聲音,難道真的是喪屍?
我正想付諸於行動時,古龍突然出手按著我的肩膀。
「讓我探個究竟。」他輕聲道,轉而走向那有著未知危險的門。
他神情凝重,一手按著門柄,一手拎住手槍。
我感到周圍的氧氣全都一下子被抽空了。
我像是不帶氧氣筒在水底潛水的人,屏息以待。
這時,整間配藥房的異常寧靜,唯獨門外的拍門聲「啪啪」作響。
「就是現在。」古龍猛然打開一直關緊的門。
刺熱的燈光頓時從門外照射進來。
我閉緊雙眼。
幾秒後,我看到率先走在前頭的是…肥崔﹗
然後是陳錦誠、張楠、老弟,除了先前死去的蘇民峰外,一個都沒少。
他們身上多了不少物資,比如將鑊堡蓋著頭部的老弟、袋中裝著幾樽伏特加的肥崔,這表明了他
們曾經到過其他商店搜索物資。
他們看到我,先是一愣,後又一副驚喜似狂的模樣。
「真高興你還活著。」肥崔笑道。
「影哥,我還以為你步了民峰後塵。」張楠說道。
「張楠,你能不能別這麼多口?」陳錦誠責怪道。
「哥,你回來就好了﹗」老弟激動地道。
我點點頭,轉而問道:「為何剛才我呼喊你們時,你們不出聲回應呢?害我還以為是喪屍來襲。」
「哦,我們什麼都聽不到啊,可能是因為這裡的隔音物料完善。」老弟回答。
「咦,這隻壯健的龜是誰?」張楠忽然指著我身邊的古龍,驚聲問道。
張楠真是口無遮攔,相信他終有一天會因此吃上苦頭。
古龍皺了皺粗眉,眼底閃過一絲不悅之色,正欲開口之際。
「我代替我的手下說聲抱歉,他一直都是這副模樣,改不了的,希望你別放在心裡。」我誠懇道
。
「手下?想不到我結識了一個小混混。」古龍面露不屑,說道。
一層無形的隔膜在我倆之間悄然而生。
我不以為然,向眾人介紹古龍起來:「他叫古龍,香港警察,他……」
接著,我便把古龍的經歷一字不漏地說出來。
他們聽得津津有味,聽到我倆穿越黑暗的隧道,老弟更是連整顆心都幾乎跳了出來。
「好了,故事說完了,我們可以做正事嗎?」古龍正色道。
「你說得對,我們不宜在這裡逗留,該是時侯走了。」肥崔應同道,轉身走向等侯廳的大門。
「等等。」我叫停他們,接著在褲袋取出一支注射器,注入老弟的臂上。
「哥,你注射的是抗鬱劑嗎?」林向東有點擔憂道。
「是的,你怕我會害你嗎?」我微微一笑。
「當然不。」老弟猛地搖頭。
「好了,我們閒聊夠了,真的該走了。」肥崔不待我們回應,身先士卒地打開大門,走了出去。
我們一個跟一個地走出去。
外面的氣氛顯得幽森恐怖,黑麻麻的一片,難以看清前路。
只能透過電筒的微光窺看前方,每次照耀,都照到橫卧在地的屍體。
見狀,我不禁暗自感慨,如果有喪屍一直裝死,待我們走過去才撲咬過來,我們又應該如何應對
呢?
更過份的是我走在最後,肥崔在前頭,電筒的燈光幾乎可以說是對我毫無指引作用。
我心頭一沉,如同盲人一樣,在黑暗中茫然探索。
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世界裡,彼此的呼吸聲、心臟跳動聲都可以聽得一清二楚。
我凝神細聽著腳步聲的方向。
哦,在左方﹗
我跟著大隊轉了角彎。
「大家小心一點,我們現在正從一樓落樓梯至地下,地面滑溜得很,小心別仆街。」
忽然間,肥崔的警告聲在近處響起。
地面很滑?
我腦海剛浮現一絲疑惑,我就真真正正體驗到地面有多滑,同時亦親身演繹出「仆街」這個助語
詞。
我感到鞋上踩中了一塊滑膩膩的不知名物體,接著失去重心,向後摔去。
我連忙抓緊旁邊的扶手欄杆,避過「仆街」的下場。
「哈哈,小心仆街啊影哥。」張楠幸災樂禍的笑聲在前方響起。
幹,不給他一點顏色他瞧瞧,還真的當我這個老大不存在。
我忿忿不平,蹲下身,伸出手,意圖撿起剛剛讓我出醜的東西。
伸手一摸,立時摸上一條油膩膩的長條形物體。
哦,原來我踩中的是一條長腸。
我暗然一笑,將長腸撿起來,向著剛才發出聲音的方向擲過去。
「啪啦」長腸準確擊中目標。
「嘩,好嘔心啊,影哥,我稍微笑一笑你而已,不用這樣啊。嘩,我差點把它吃了。」黑暗中傳
來張楠的驚呼聲。
我暗笑,繼而小心翼翼地行走在一片滑膩之中。
即使踩中了硬綁綁的人骨,我也沒驚呼出聲。
因為我知道大家都處在情緒崩潰的邊緣,一旦有了陷口,到時侯我們便亂成一套,當喪屍來襲時
,我們更沒有還手之力。
幸運的是,這樣壓抑的氣氛很快就結束了。
因為地下有不少商鋪都亮著燈,黑暗被破除的同時,也令我們心中的恐懼得以驅散。
我們走到一間花店的旁邊,我凝望著一排排在門口陳列的鮮花,心裡卻有了另一番奇想。
我得進去拿點什麼,這對今晚的計劃能否成功有著極大的影響。
「肥崔,麻煩你們等一等我,我要進去花店一會。」我忽然出聲,使大家的腳步停下來。
「你要進去幹什麼?那裡可能有著未知的危險。」肥崔警告道。
「我要進去拿取一件很重要的物件,請你給我一點時間。」我有點哀求道。
「這個……」肥崔望了古龍一眼,見後者也點頭贊同後,便從容道:「好吧,但我只能給你一分鐘
的時間。」
一分鐘對我來說,已經綽綽有餘了。
我朝他感激一笑,轉身走進花店。
一走進花店,一陣幽幽的花香即時傳入心肺,使我不由得深吸了一口。
但下一刻,我立即取出暗影,警惕地掃視著周圍。
我擔憂的是,這裡潛伏著一頭喪屍,而牠身上的臭味卻被這裡的花香掩蔽。
繞著整間花店走了一圈,沒有發現異常,就連一滴血跡都找不到。
我終於放下心來,急忙忙地找尋我需要的東西。
這裡的花多不勝數,但絕大部份都不是我需要的。
我需要的是…與她相配的花。
這種花要代表她的柔靜、柔美,以及柔順。
到底哪種花才是我要的?是百合花、太陽花,抑或是雪芍花。
我一邊在心裡反問著自己,一邊心急如焚地找尋我需要的花。
「殤影,你快一點。」
「我們最多等你十秒。」
外面傳來肥崔、古龍兩人的催促聲。
他媽的,十秒你叫我怎樣找啊?﹗
我在心裡破口大罵,正打算改變計劃,轉身離去之際,眼角卻瞄到……
收銀櫃上擺放著一束被塑膠膠盒包裹著的藍色玫瑰花,足足有二十支多。
哈,我找到了,藍玫瑰花﹗這正正是我需要的東西。
我樂樂陶陶地將藍玫瑰花握在手裡,隨步走出花店。
果然,當大家見到歡逐顏開的我,一副「見到外星人來地球游玩」的表情頓時浮現在他們臉上。
肥崔更是瞪大了眼,驚愣愣地道:「你要我們全部人一起等你,就是為了拿這束爛花?」
「當然啦,不然你以為我拿什麼?你都神經病的,進花店不取花,難道取安全套?」我白了他一
眼,理所當然道。
「影哥,你什麼時侯改行當情聖的?」張楠問道。
「哥,你是要將花送給誰?慧欣還是青絲?」老弟也來踩來一腳。
「到時侯你不就知道嗎?」我淡淡道,走到肥崔的旁邊,將他的袋拉開一截空隙。
「咦,你在幹什麼?」肥崔奇道。
「沒什麼,借你的袋來裝一裝,我怕一會弄爛了。」我淡淡一笑,將玫瑰花塞進他的袋,然後關
上拉鏈。
「你…」肥崔又好氣又好笑,回首望住大家,道:「算了,我不跟小孩子計較。現在,所有物資都
齊了吧?沒有人走散吧?那我們可以回去了。」
「等等,你們是回殤影的家嗎?」古龍撇然問道。
「是的,有問題嗎?」肥崔問道。
「沒什麼,我只是問問而已,我們繼續走吧。」古龍搖搖頭,說道。
肥崔帶領著我們,越過長長的走廊,走到了商場的門前。
從門上的玻璃可以看到外面正在下著暴風疾雨,大雨把門上的血跡清洗得一乾二淨,不見一絲爭
鬥過的痕跡,仿佛蘇民峰未曾離我們而去一般。
但轉眼間,這個奢想就被幻滅了。
因為我清楚看見…蘇民峰的屍身呈「大」字型地躺在外面的地板上。
「我先出去看看有沒有喪屍的跡影。」肥崔打開玻璃門,毅然走出大街。
不出一會,全身濕透的肥崔就狼狽而回。
但他臉上卻展露出一絲歡喜的笑容,同樣說出一句令我們滿心欣喜的話:「外面沒有喪屍的跡影,
我們趕緊走吧。」
我默然不語,走出了大街。
這次,我終於近距離地瞧見蘇民峰的死相,牠的四肢消失無蹤,只剩下爛缺的頭顱,牠的頭只剩
餘幾撇頭髮,旁邊全是一條條紅痕,顯然是被利爪造成的。
牠左邊的臉塌了下來,露出裡面的血管、肉漿,而右邊的臉有著一個極大的咬痕,咬痕之深足以
窺見其骨肉。
與頭顱相連的並不是應有的頸項,而是雜七雜八的神經線,神經線的盡頭拖著卷成一團的小腸,
就像是迷宮一般,錯綜複雜。
唉,蘇民峰的死相真悽慘。
我心中暗暗叫苦,低頭凝視著蘇民峰的屍身,任由狂烈的風打在我身上,任由傾盆大雨灑到我身
上,任由喪屍的低吟在遠處作響。
「走吧。無論路上有多麼痛苦,我們還得繼續走下去。」肥崔嘆息道,他朝公園的方向走去。
我脫下披在身上的黑袍,將之蓋上蘇民峰的面門,就當是給他的一點敬意。
行走在廖廖無人的街頭,我內心的悸動愈來愈強烈,愈來愈明顯了。
那群兇悍如獅的喪屍真的就這樣消失了嗎?牠們放棄了對我們的「追捕」嗎?還是,牠們舊技重
施,已在某處設下陷阱,等著我們自投羅網?
我仰望著沉靜的夜空,雨水迷濛了我的眼,眼前一片濕潤,是狂風與冷雨的世界。
在我眼中,這個冷風雨夜愈發黑暗起來。
這是一個沒有光明的黑夜……
光明…無法在這充斥著殺戮和死亡的空間裡存活,正如我們一樣。
雖然我一直都不認為自己是光明的一份子……
「還愣住幹嘛?這裡有何景色可言,我們還是趕快走吧。」陳錦誠推了推我的肩膀,提醒道。
肥崔說得對,無論前路有多艱苦,我也要走過去,就權當是為了復仇﹗
只要一想起復仇,我就仿佛見到吳梓晴那張令我咬牙切齒的臉孔在前方等著我撕裂﹗
我身上的血液頓時沸騰起來,殺氣也從雙眼迸射而出。
在復仇的執念推動下,我很快就與肥崔他們走到水池旁邊的公園。
「我想,我們今次得小心一些,這裡可能隨時有喪屍伏擊我們。」肥崔沉吟道。
「嗯,尢其是要注意喪屍最有可能躲藏的位置,比如樹叢、水池、石縫等等。」古龍補充道。
得到兩人的提醒,我們全都屏緊氣息,小心翼翼地向前推進。
走著走著,我突然發現一個渾身黝黑的男人像樹木般,呆站在公園的中央。
那個「人」連臉容都黑漆漆的,難以分辨「他」到底是人還是喪屍。
古龍走上前,用手槍瞄著「他」的面門,高聲道:「如果你是人的話,請出聲。」
那個人怛然一會,抖然發出了一陣「嘎嘎」的低嚎聲,接著睜開了深紅色的眸子﹗
古龍微微一愣,接著毫不猶豫朝牠壓動板機。
眼見快如閃電的子彈即將落到牠面門上…
就在這一瞬間,牠猛然仰天長嚎,聲音驚天裂地。
子彈竟然被牠的聲波隔開了,落在一旁的水池上,激起一陣漣漪。
這到底是什麼怪物?子彈都可以被牠彈開?
一股直入骨髓的寒氣從心底裡湧現,我又驚又愕地看著那異常奇特的喪屍。
「怎麼可能?」古龍臉色一沉,再次扣壓板機,朝牠的頭顱射出一連串的子彈。
「砰、砰、砰、砰」
「胡啊——」
子彈每將落到牠身上,牠只要低嚎一聲,子彈筆直的射線就會急劇轉彎,落到旁邊的草地、石柱
上。
「這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古龍臉上一陣青白,喃喃低語,不斷將子彈送向牠身上。
每當子彈從槍管驟然射出,牠就幾乎是同一時間發出高亢的嘶叫,將迎來的子彈震退。
僅管槍聲接連不斷地響起,牠依然原地不動,嬈有興趣地打量我們。
牠的黑唇更流出一絲黑褐色的涎液。
那是一種對佳餚美食露出的貪婪象徵。
恐懼、恐慌全都在我們的臉上浮現。
「天啊,普通喪屍已經夠恐怖的了,現在還有變種喪屍對付我們…」
「我們還是別管牠吧。」
「這東西打不死的。」
「還是繞路而行吧。」
種種慌言流傳在我們身邊,使我們本來就慌亂的心惶上加惶。
「除了逃跑,你們之中還有沒有一些有建設性的意見?」肥崔回首過來,強自鎮定地問道。
僅管他掩飾得很深,但我還是從他的眼神裡看到一絲隱然難見的急亂。
不過我沒空揭穿他,又或者,沒這樣的必要。
「有啊,找個人作誘餌,引開牠的注意,讓我們趁機逃跑。」老弟發表他的「偉論」。
「又是逃跑……」肥崔搖頭苦笑。
「我相信,這怪物在強大的實力背後必定有著致命的弱點,我們只要將之找出來,就可易於將之
將之擊破。」張楠說出他的看法。
「總算聽到似樣的人話了,但牠的弱點到底是什麼呢?」肥崔贊同地點頭,隨即一副沉思的樣子
。
牠的弱點是……
讓我先想想牠的特質,牠的特長是以高昂的聲波來隔斷敵人的攻擊。
牠的警覺性很高,每當牠看見敵人發動攻擊,牠就會立即以聲波阻斷。
那如果牠看不見的話……
那麼牠就難以防範。
「哦,我知道了。」我恍然而悟:「牠的特長可以說同樣是牠的弱點。與其坐以待斃,倒不如主動
出擊,還可爭取一線生機,找個人引開牠的注意,然後讓古龍乘機開槍,看看結果如何?」
「嗯,這值得一試,但引開牠的注意的人會非常危險,誰願意當這個『誘餌』呢?」肥崔先是眼
前一亮,後用帶點擔憂的目光看著我們。
「砰、砰、砰」
此時,槍聲再次響起,我不禁再次將目光落到古龍身上。
只見他驚恐萬分,握住手槍的手都顫顫抖抖的,致使射線偏得老差,別說牠的頭部了,就連牠的
邊都碰不到。
而牠則叉住雙手,大搖大擺地向古龍昂然迫近﹗
「再這樣下去…真的不行了。」驚懼從肥崔眼裡透出,使他的語調中都帶著一絲顫慄。
但要引開牠的注意又太危險,蘇民峰已死,誰又會作出近乎送死的壯舉?
至於我倒不是沒有勇氣做肉餌,而是因為我復仇心切,不想過於冒險。
一旦我受了少許的傷,只需一個指節的小傷,我就永遠失去復仇的機會。
「不用說這麼多了,就讓我去吧。」陳錦誠顯得胸有成竹。
「喂,或者還有其他出路。」老弟勸道。
「不用這麼『勇』吧。」張楠翻了翻白眼,譏笑道。
「不用你來幫我,我自己一個能應付。」一旁的古龍聽到陳錦誠說要幫他忙,他立即斷然道。
「你快死了,不用我幫忙﹗讓我來助你一臂之力吧﹗」陳錦誠冷笑一聲,不顧他人的勸阻,毅然
走向牠的身邊。
陳錦誠果然勇氣過人,而且具備日本武士的潛質(犧牲精神),希望他不要被自信沖昏了頭腦,引
致失敗。
我在心裡感嘆著,凝望著陳錦誠高瘦的背影。
只見他毫不懼怕地走到牠面前,雙手舉起長而銳利的砍刀,向前而劈﹗
「胡啊呀呀呀—」
氣破天地的嚎叫聲再次從牠的口中迸發而出,刀勢一歪,竟砍在旁側的石柱上。
就在此時,古龍不知何時已走到牠的側方,向牠猛地壓下板機。
這次還不成功?﹗牠死定了﹗
看著這一切,我嘴角浮現出一絲冷笑。
果然,明刀易擋,暗箭難防。
「砰、砰、砰、砰」
牠在猝不及防之下,連中了好幾槍,黑人般的身軀立即出現幾個鮮明的血洞。
正當我也走上前,打算補上一刀時……
牠難耐痛苦,猛然發出一聲怒吼:「吼呀呀呀呀呀—」
聲音直刺耳膜,我痛得緊皺眉頭,按著耳門。
「啊,我的耳啊﹗」
「我的耳膜快穿了﹗」
「他媽的高音波﹗」
其他人也一樣,叫苦連天。
牠見狀,黑臉浮現一種類似得意的表情。
但牠好像還不夠癮似的。
「吼吼吼啊呀呀呀呀—」
這次,牠仰天長嚎,尾音拖長而放,此刻的牠仿佛化身成聲喉絕佳的專業歌手。
我痛入心骨,一陣濕津津的液體從我的耳門、鼻孔驟然流出。
我伸手一摸,入眼一片鮮紅,是血﹗
強烈的血腥味在我的臉龐流散。
血液流進我的嘴。
是苦得難以忍受的味道。
正想抱怨,只聽一陣響如雷電的嘶嚎聲再度傳入我受傷的耳。
接著,只剩下「嗚嗚」的聲音在耳邊徘徊,就連肥崔他們的呼叫聲也變得迷糊不清,只能從他們
的嘴形猜到他們想說的話。
「挺住啊﹗」
「你不是就這樣倒下了吧﹗」
「哥﹗」
我痛得臉容扭曲,失去重心,頹然倒地。
染血的嘴角卻扯出一絲苦笑。
哈哈,原本還打算補上一刀,結果……
走在前頭,果然最快遭殃,看看陳錦誠、古龍他們。
他們跟我一樣,都倒在地上,慘呼痛叫。
這真是失算了……
恍惚間,我瞥然發現所有人都倒在地上,捂著耳門,痛叫起來。
但我好像什麼都聽不到,只有那煩人的「嗚嗚」聲在耳邊迴響。
向前一瞄,牠洋洋得意向我們迫來﹗
同時,公園的另一邊也出現一道道人影。
不,是屍影,屍影攢動,難以數算的喪屍從公園瘋湧而出﹗
「嚎嚎嚎—嘶嘶嘶—」
喪屍的嘶嚎聲完全蓋過了煩人的嗚嗚聲。
牠們眼閃凶光,奮然狂叫,著了魔似的在雨中瘋狂奔馳。
「噠噠」
牠們的腳踩上了水潭,水潭即時被牠們身上滴流下來的黑血沾染,變得黑污渾濁。
牠們就像一群奮不顧身地向獵物衝撞的犀牛,來勢既猛又快﹗
牠們像跨欄運動員一樣,跨過草叢、跨越石楷、跨到眼前。
在我眼中,喪屍的身影愈來愈清晰,又如蜂群般密集。
牠們的眼裡,已經看不見生前的光明、善良,取而代之的是黑暗、瘋狂﹗
以往的人性蕩然無存﹗
即使是大雨也能難以洗去牠們身上的暴戾。
瘋湧成群的喪屍帶給我一種像是四面牆向我夾擊而來的感覺。
連喪屍也要分一杯羹嗎?
我眼前再度濕潤,不過這次我無法分辨這是淚還是雨。
內心一片空白,空虛孤寂。
原來恐懼的極點是極度的惆悵。
這是一種對生存依依不捨的感覺,這種感覺對我來說,特別強烈﹗
因為我一直都渴求生存,現在無法復仇,這令我心裡像是失去了最重要的物件一樣,惆然苦失。
跟其他人一樣,我眼裡閃爍著絕望的色芒,索性閉緊雙眼。
「胡啊啊——」
撇去近在耳邊的嘶嚎聲,這一刻,我極為難得地感受到活著的美好。
周圍的一切,花草榭木、狂烈的風、傾瀉的雨都變得無比美麗。
我捨不得這一切,但我們的一線生機已然破滅,徹底地破滅。
感受著一股寒鋒襲向我的面門。
同時,我在心裡發出最後的嘶喊。
如果此刻梓晴在我眼前出現的話,我想我會毫不猶豫地說:
我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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