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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戏发布帖:http://rpg.blue/viewthread.php?t ... 2D2%2D4+3%3A35%3A27
那个,就顺便当宣传吧 = =
正文:
写游戏介绍的时候,我发现我正经话一句都写不出来,有的全是废话,像是上次做《碧簪记》,就拉拉杂杂写了千来字。写得多做得少是最危险的,不过劣习难改,还是照旧,写一写游戏的制作过程。我想过把制作的经验浓缩起来写成教程一类的东西,但是疑心说教的口吻太可厌,然而倘使写成这样的形式,又恐怕未必有人特特到名不见经传的文章里找点心得体会。不过比起面目可憎,大约还是选择被时代大潮吞没比较上算——以上。
《三笺记》是改编文言小说《李君》的一个R剧。很多人谈“中国传统文化”,大帽子一抬出来,就不好再往下说什么了。如果给“中国传统文化”分分类,大约分成雅俗二流是可以的。而古典小说,应当属于俗的部分。关于古典小说,简单说可以分成文言小说和白话两类,文言小说最高成就就是《聊斋志异》,白话自然首数《红楼》。
尽管《聊斋》成就颇高,可惜我对它缺乏起码的了解,《李君》一篇,应当是宋以前的文言小说,《太平广记》是专收录这种小说的集子。我曾经看过袁枚的《新齐谐》,觉得大不如《太平广记》,大概是鬼气多而仙气少,没有富丽堂皇的气象的缘故,显得暮气。《太平广记》里小说的作者绝大多数都无从考证,《太平》只是把前代的文言小说汇集起来,像干宝《搜神录》这类。
《李君》讲关于命运的故事,到了R剧里面是有点变形的,这点后面再谈。这里谈下《李君》的体制,简单讲这里面有两个母题,一个是“命运”,一个是“遇仙”。很多人谈古希腊的命运观,其实中国古代的命运意识也很强,一部《红楼》其实不过是命运,我原本想在开机的音乐背景里加那个《飞鸟各投林》的词,后来因为实在自己读不出感觉来,就作罢了。那个曲子很有张力的。我现在不知道是该建议大家去看《李君》还是等玩过R剧以后再看,因为倘使看过《李君》,整个R剧就一点意思也没有了,但是倘使反过来,《李君》意思也就很寥寥了。固然不宜为后生有损“文化瑰宝”,呵呵,然而私心是有的,所以大家自己选择——前提是要找得到才行。顺便说一句,如果找《太平广记》,不要找原本,估计不容易找到,可以找冯梦龙的删本,删本就有三大本,呵呵,原本全看会发疯了。
其实把文言小说改成戏剧,是很成问题的。文言小说大多都很短,如果要拉长成一个戏剧,有两种办法,一种就是添枝加叶无中生有以造成“情节曲折波澜”,一种就是刻画人物心理,但是两种都颇不高明。前者失其短,后者失其淡。我觉得短和淡是很难叙述清楚的一种审美标准,中国人对“空”有着特殊的爱好,画画讲究留白,古琴声音最简单,短和淡与古拙相近,或者叫做含蓄。含蓄有时候未必是好词,但是一个故事讲干净了其实反而不见得好。刚刚在厕所恰看到一则颇有趣的,下面引来以备一观:
“虎谓众猱曰:‘吾与子斗力,可乎?’曰:‘可。’虎遂跃而上大树,抱树而震之。猱曰:‘吾诚服子之力矣,敬设羊豕于洞中以劳子。’虎信而入其洞,众猱亟运石塞洞门,虎不得出,乃大吼曰:‘欺我!欺我!’众猱笑曰:‘吾且与君斗智矣。’”
这种故事如果前添后加,变成一个长故事,就未免太无聊了。但是倘使是刻画人物心理,其实这是比较西方化的做法,结果就是过分地突出冲突和矛盾,文言小说说是栩栩如生,其实还是如生,中国人要得其神而忘其形,并不是一板一眼有样学样去照搬现实。前几天看一个剧本《商鞅》,觉得就是冲突得太厉害了,冲突得厉害就露出制造的痕迹,不够浑然,好象写文章评论太多,觉得可厌一样。文言小说里面往往人物连名字也没有,每个人都没有一个立体的性格,它不是目的在写人物。
所以我前面说这个故事改成R剧,是有变形的,到后面流于讽刺了。中间还有一点跳出整体风格的地方,就是青龙寺一幕,我引进了一点现代的东西进去,只当是实验吧。其实日前看台湾的实验京剧团拍的《试妻大劈棺》,里面也是加入现代因素作讽刺,效果并不很好。
对话上主要为了维持文言小说本身的“短”和“淡”或者“古拙”的风格(像游戏介绍里说“飘渺”也可以吧 = =),我也用了大量的文言,不过前多而后少,后面基本上就是白话了,一面因为场景的转换,从遇仙转到了尘世,一面也因为剧情开始展开,此外全用文言,估计大家也受不了。文言写台词有很多麻烦,因为文言本身各种形式都可,但是写成台词往往要迁就现代汉语的习惯,譬如双音节化,如果一句里面只有三个字,往往就让人很不舒服,但是要改,加“其”加“之”,又变得非驴非马;还有像第三人称,古汉语里没有纯粹的第三人称,我们今天说“他来了”,这句话古代汉语就没法说,它必须把“他”换成一个人名,要不然省略。我个人觉得,游戏里用文言做对话,只能做一个实验慢慢摸索,具体拿来做正式游戏,是不太可行的,像是劣质古装电视剧里面的台词,夹文带白,颇让人愕然,有如吃米饭咬着沙子。
白话里面其实实验性也比较强,有的是模仿元杂剧,但是大概臆想居多,也有模仿明清白话小说的,细看张爱玲很多小说,甚至有照搬《红楼》的对话,此外还有模仿京味小说的,大概因为写剧本的时候在看《茶馆》。话说去年“哈海”今年“哈京”,不知道明年会哈到哪一国去。其实《茶馆》就是比较含蓄的一个剧本,电影拍得就太暴露了,含蓄就是作者本人的批评不显露出来,电影《茶馆》里面恨不得一个镜头里全是导演。
另一个是韵文,这回用了两种韵文,一种是五七言诗,一种是京剧唱词式的韵文。原来想用换韵的形式表现场次的衔接,后来没有贯彻实施。我个人觉得京剧是一种很有趣的艺术形式,它的表现手法是其他形式难以模仿的,所以上次《碧簪记》就已经试着把京剧的形式引入RPG了,但是其实还是很难表现出具体的效果,因为把音响效果转化成文字,听戏的人一观而知,不听的大概就觉得错愕了。像这一次,有这样的台词,A说“啊——?”B说:“——啊?”然后两人一起大笑,就是京剧惯用的一种手法,演来是很痛快的,但是单这么写,估计谁也不知道是什么。还有第一幕里男主角笑完以后“喂呀——”,那在京剧里是表示哭,接在笑后面一定很好听,但是这么写出来,也就无味了。我想过配音,但是配音实在很困难,想找人都找不全。尤其R剧也好,RPG过场也好,都是由玩家来控制速度的,也难于把音效加进去。不过单纯文字性而非拟声性的韵文,大概还是可以的,譬如第二幕里面的对唱,用四句表现时间的过程(其实这也是京剧的手法,说天亮就天亮,说天不亮永远也不亮),还有最后一幕的对唱,一开始是男主角念一首七言,到结局部分,男主角把七言诗每一句拆成三个字,十二楼主就这一句加上一句七字的判词,基本上还算成功。呵呵,如果唱戏就会更好,可惜我不懂写戏的规矩。
关于音响效果,《三笺记》也试着用了一点戏曲的元素,像京剧和古曲的交替变换,来表现时间的距离,整个故事有三大块,中间一隔就是好几年,出现字幕“XX年之后”就比较傻,但是用音乐表现,毕竟比较困难。此外比较实验性的是中间青龙寺一幕,男主角敲门一段,我想试着模仿歌舞剧的形式,把敲门的音效作成一段小打击乐,呵呵,但是因为我音乐上过分的白痴,不是很成功;后面还试着加了一段板鼓,用来表现剧情的突转,但因为时间难于掌握,所以也比较失败。唯一成功的是最后结局的音乐,前面的《阳关》都是纯乐器,最后打过板鼓以后十二楼主出现,开始有人声,而且唱“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好象给人送葬似的。
图片素材上,这回本来还是想要用默认素材,但是后来决定改用商业素材,用完以后发现默认素材确乎是费力不讨好。但是商业素材用来做一个小R剧固然还凑合,要是用来做正经RPG,我觉得就很有困难了,因为限制太大。像这次,终于还是自己画了一张地图。原地图用的是《天之痕》的水墨风,但是我自己对国画实在一窍不通,只好将就着拿painter画了一张,就是青龙寺那一张,恐怕太过于“印象派”了,其实整个青龙寺一幕到处有实验,后面的表现形式里人物根本没有出现,男主角走进院门以后,画面上就没有人物了;后来我还想要让老和尚直接从墙里面走出来,穿墙BUG效果,然而发现没有准备他的走动图,暴汗之后放弃了。但是在此我觉得关于商业素材还有一点值得说的,就是人物和场景的比例,如果不用配套素材,尽量人物要用同一套,因为人物是不能缩放的,场景用要自己比着人物缩放一下,未必所有场景都容得你去改,但是毕竟还是尽量改比较好。
人物为了省事,用了小I的走动(抱歉我不记得她的名字拼法了 = =),只有十二楼主是自己点的。头像这回其实也是实验性的,因为我觉得不宜画成俊男美女型,不是那一套故事,所以这回头像画得奇形怪状(话说其实,以前也未必画得有多俊多美),像男主角,一开始画成猪腰脸,后来觉得实在看不过去,改了,改成缩肩+鹰勾鼻,十二楼主的头饰,其实也借鉴了京剧的化妆,店主画成肥硕男,老和尚也是从来没试过的画法;比较有趣的是那个机器知客僧和“盛公”,机器知客僧大概是想到机关人了,脸上的花纹是很有意思的,之前在画另外一套图,大量的云纹、万字回文,所以这次就画了这么个东西。“盛公”最为恶搞,是照着一个人的照片画的,他本人厚唇大脸驼背,不过到底还比我画的要好看得多,这里致以深深歉意。
这次的窗口皮肤,话说还真是原创,自己点的象素图,本来是用在另外一个游戏里的,这里先放进去了,关于素材,还是像《碧簪记》一样,大家随便用,虽说这次可利用资源实在不多。对话窗口大概比较有意思,不过也许更适宜表现别的题材,《三笺记》因为京剧的含量太多,变得过于热闹而不够悠远了。呵呵,京剧怎么唱都是热闹的,只有有一次我听一段梅葆玖交响乐队伴奏的《海岛冰轮初转腾》,觉得异常悲怆,悲怆固然,可是又失其本味了。不过说起《贵妃醉酒》,我想起来剧本里有一句“呀呀啐,谁人与你共通宵”,这句是借用白先勇的小说《游园惊梦》。
前一阵子想要写一篇有关RPG编剧的文章,后来没有写,意思大概是想谈悲剧的内涵问题。之前诌那段游戏介绍的时候,提到夏娃偷吃智慧果的事情,其实人类本身就是一个悲剧。大概是黑格尔说,悲剧就是两种不可调和的因素的抗争。像在古希腊,我以前给大家讲过《俄狄浦斯王》的故事,它之所以是一个伟大的悲剧,就是因为俄狄浦斯王的对立因素是命运,而命运是无从改变的。如果它充满现代精神地“战胜了命运”,就变得恶俗了。俄狄浦斯王悲剧的可感,不是他抗争的结果,而是这个过程,命运是不可更改的,人求生也是应当肯定的,这个冲突的过程才可感。如果要给黑格尔的话补上一句,可以说,悲剧就是两种不可调和的因素的抗争中的毁灭,呵呵——有点太扯了。不过更扯的是我想到有关夏娃的事,一切的命运,其实无非是死亡的必然,佛家说“诸行无常,诸法无我”,其实是含着大悲哀的。人类的堕落,其实是上帝怜悯的无效,人发现了死亡,就永远不可能再停留在上帝的荫护下,不觉得死亡就没有对死亡的恐惧,不知道命运就不会恐惧命运。单从这个角度讲,吃禁果是罪恶的,不是对别人有罪,是对自己有罪。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讲,吃下禁果其实意味着人对自身的发现,只有发现了死亡,人才有了真正的存在。有存在就有死,不要死就不能存在,呵呵,这不是最好的悲剧吗?所以说“爱与死是永恒的主题”,说了几千年也不过这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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